永安县北的坟地上满是行尸掘出的深坑，行尸们齐聚在青石板铺就的主街之上，或迈着小步行走，或以两臂匍匐前行。
第一屡赤金色晨光洒在晶莹的融雪之上，折射出靛蓝与浅绛的光彩。
行尸们身着各式杂色衣冠，沿着主街走向屋宇密布的内城，宛若掀开一颗长满绿苔的石块，在土坑中蠕行爬动的甲虫与鼠妇。
街边爱管闲事的狗见到行尸，仪式性地吠了两声，但由于昨夜吃得太饱，未过多久便感到困乏，站起身打了个哈欠，又换个姿势卧下，静静望着这些陌生人。
还有的狗认出了已去世的主人，摇着尾巴跟了过去。
早起觅食的鸭群排成长队，从行尸队伍的缝隙中钻来钻去，宛如绣娘手中的白线。
一些不明就里的百姓，看见眼前这幅景象，以为是四方的流民成群结队地逃荒讨饭，便上前询问，却被行尸扑咬，硬生生给扯掉半张脸皮。
嗅到血腥味，听见喊叫声，周遭闲庭信步的行尸忽地机灵起来，一名行尸跃起一丈高，落在那人身上，一口咬断脖颈，用指甲扯出喉管，像吸面条一般吸入口中。
惨叫声引来了更多好奇的百姓，他们有的在门前揉着眼睛眺望，有的则不断问邻居发生了何事。
顷刻间，行尸们如同受惊的蚁群一样四散开，涌入百姓们的屋内，或是整个挂在紧闭的门扉上，如啄木鸟般以头撞向木门，发出嗒嗒嗒地规律声响。
行尸啃咬、人群疾呼、打斗与木门木窗的碎裂声混在一起，惊起了林中歇息的鸟雀，他们忽扇翅膀，将枝杈上的层层积雪震落。
十九呢？
写错标题了，抱歉，现在更改好了~
（二十）·门扉
周舜卿在宅邸二层的客房，洗净周身脏污，处理了伤口。
他的后颈与手掌为火焰灼伤，红肿起来，并生出了大大小小的水泡。
回想起方才在驿站的事，他突然想到，师父曾对自己说过，习武与练兵、铸剑本无二别。
练兵千日，若没有在边关行军、对阵、攻守城池，则坚甲利兵都无用处；刀剑铸造好，未经最后一步淬火，精刚冷铁虽硬，但一碰便碎。
人也是如此，若从未见血光，身上的武艺便都如戏台上的伶人一般，空有一身花架子。
到了而立之年，周舜卿才初经战阵，对手还是个坟里爬出的行尸。
天之道，损有余而补不足。
周舜卿彼时还不清楚，他这一生作为士族子弟无所事事的生活已然结束，未来数年，还有许多场淬火等着他，不再有一刻安闲。
不知道郝随进展如何，不过，若真找到先帝，难道要将他绑进棺椁吗？还是要刺穿先帝的头颅，让其不再动弹？
周舜卿摘下浅云色粗纱纶巾古时头巾名。幅巾的一种，以丝带编成，一般为青色，用榆木篦子梳理发髻，同时捋了捋自己的思绪。
外侧有人叩门。
周舜卿认出那人是朱太妃的侍者，钱焘。
“周大人……殿下让我来……哎你伤着了？碍事不？”
钱焘关切道。
“一点皮外伤，无大碍，还有，那行尸其实一直藏在屋内房梁上，你们走之后便被我杀了。”周舜卿淡淡道。
钱焘是朱太妃的亲信，周舜卿想在她心中留下一个好的念想。
不知道因为她是圣上的生母，还是因为周舜卿想再看到那双眉眼。
“杀了？”钱焘聚起两条眉毛。
“是。”
“那玩意儿还能杀？”
经过了前面的事情，在钱焘意识里，肉仙儿这东西是不死不腐的，惟有殊胜的佛经或猛烈的太阳光才能化解他心中的怨气，怨气没了，尸身才会倒地。
